第48章-《后宫佳丽心悦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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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因京中许多勋贵世家,无不知道此人。

    何容琛的兄长年幼进学,宋逸修时常被作为范例,被先生拿来鞭策他人。

    据说他天资聪颖,三岁开蒙,是京中有名的神童。

    可后来宋家被韦太后灭了满门,他七岁入宫为宦。

    也因这悲哀,何容琛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,好在也没什么机会见面,省去了尴尬。

    如今,却是撞上了,猝不及防的,脸上还挂着泪,双颊还泛着掌印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她在秋色中沐风而立,茜色裙裾与鹅黄色的披帛随风荡起。

    宋逸修穿石青色的交领袍,越发显得如松竹般,有种对抗寒秋的冰玉高洁之感。

    见她似是尴尬了,他偏开视线,似是解释般淡淡道:“仆方才见园中翠色好,想起幼时先生一句话,便来看看。

    果真秋意好景。”

    他自称仆,宫中从不肯称奴婢,御前似乎也默许了。

    趁他移开视线,何容琛匆匆揩干了泪,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:“哦,什么话?”

    她下意识问的,他低低地答:“栉发耨苗,方不至成草茅之臣。

    天色晚了,良娣慢走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,何容琛心湖如被人投入了巨石,以桨搅出了巨浪漩涡,涌动着波涛。

    待往回走的路上,她不断回思宋逸修所言。

    他一定是将方才的一幕都看到了,也一定是清楚太子妃所为。

    他是在提醒她太子妃这杂草,若不除之必将妨碍她么?

    还是只纯粹赏秋色?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她心中隐隐祈盼着,若宋逸修能将此事告知太子……然而数日过去了,萧道轩那边没有任何异状。

    兴许是宋逸修未言,也兴许是太子未理会。

    然而太子妃心里,却是重重给何容琛记了一笔的。

    其后的日子里,她专挑何容琛的错处,与其过不去,闹得东宫侍妾人心惶惶,也都避着何良娣走。

    这秋景凉薄,人心比秋色还炎凉。

    何容琛走在落叶中,深吸一口气,凉意弥漫了肺腑,带了点微微的苦涩,在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然而,偶尔在长廊下遇到顾奉仪时,她却总是会对着何容琛微笑,有点紧张,似乎有点怯生生,还有道不明的善意,眼睛里仿佛藏了许多话语。

    这些未道出的话语,仿佛带了温度的,让寒秋也不那么单调,有了一丝暖意。

    她眼睛不大,长长的,笑起来温柔的弧度,唇角恰到好处地抿着,眼中仿佛有光。

    好似在仲春时节,走过芸芸众生,蓦然与君相逢,一眼可以望到她所有。

    何容琛心想,顾奉仪其实也没那么讨厌。

    其实……也挺好的。

    何容琛便也对顾奉仪回以微笑,真心诚挚的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临着冬时,萧道轩忽然病倒了。

    太医说他郁结之气过重,思郁伤肝脾。

    简言之,他相思成疾。

    晋国有风俗,亲人生病时会以朱砂祈福。

    穷人家挂不起太多,然而东宫四处,却可以为太子挂满朱砂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这一日的清晨,何容琛依着惯例,去向韦太子妃请安。

    走在半路上时,凉廊上挂着的一袋朱砂,突兀地落到了她身上。

    何容琛的头面、衣服瞬间染了红。

    “这可怎么办,”常笑跟在一旁,焦急万分地替她掸去朱砂,“这都快到了,若折回去换衣服,定是来不及的!她的脾性,若您留了把柄,她指不定要怎么发落呢!”

    常笑说的“她”自然是指太子妃。

    按着韦晴岚的脾性,何容琛无论是请安迟到,还是仪容不整,她都有足够的理由惩罚。

    何容琛叹气道:“这事是找上来了,躲不开的,请安解释吧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主仆二人所料不假,请安时,韦晴岚果然抓了把柄,以何良娣仪容不整为由,罚她在诫堂抄佛经,且一日只准用一膳,禁足一月,不许任何人探望。

    待惩治了何容琛,两日后,韦太后便带着韦晴岚,出宫去外面的大慈恩寺吃斋一旬,为太子的病祈福。

    因何良娣受罚,东宫的事务,暂时交由徐良娣打理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皇宫里入了冬,各宫殿都生了炭盆。

    然而诫堂却是不会有的。

    何容琛禁足于此,入了夜连床被褥都无,只能将蒲团、帘帐扯下来,围在身上,方能度过一夜。

    大概是冷着了,从入诫堂第一日起,她就觉得小腹隐痛不息。

    不仅如此,一日一餐的饭食,都是冷饭。

    她毕竟是娇养长大,不过三天就染了风寒,冷饭送进来也吃不下,都好模样地端走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她正病得昏沉,忽然听到门口有笃笃声,有人小声唤:“良娣,良娣……”

    何容琛睁开眼皮,虚虚应了一声,随后门被推开。

    顾奉仪一身宫女打扮,闪身进来后将门关牢,从怀里取出两张冒着热气的饼子,塞到何容琛手里。

    “姐姐,趁热吃。”

    她有点紧张似的望着何容琛。

    那饼子还是烫的,可见刚出炉不久。

    却是何容琛在这冰凉刺骨的诫堂里,头一次摸到的热的物事。

    那滚烫顺着皮肤,一路蔓延到心底,好像四周都暖和了起来。

    连顾奉仪的眼神,都蕴着关切的暖意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见她精神不振,顾奉仪伸手探了下她额头,面上显出忧色。

    然而侍妾们未经太子妃准许,是不得擅自请太医或用药的。

    她一时找不来汤药,更遑论送进来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,便去将蒲团铺好,嗫嚅道:“姐姐躺下睡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何容琛吃完了热饼子,乏力地躺下,忽然感到自己的腿脚被人抱起,放入温热的怀里。

    她手脚一直冰凉,小腹也在痛,此刻终于有暖意从足底涌上,让周身不那么寒了。

    数日疲累袭来,她在温暖中放松了思绪,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待醒来时,天色已暮。

    顾奉仪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。

    毕竟是不得探视,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来。

    但从那以后,她便每日都来送饭,都是冒着热气的。

    何容琛的风寒也终于挺了过来。

    顾奉仪送饭来,她却无意间发现,顾奉仪胸口一片通红。

    递到手里的饼子还是烫的,一路烫到眼睛发热,她忽然知道……为什么冬日这样寒冷,顾奉仪走来漫长一路,饼子却都不会凉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顾奉仪送完热食后,离开诫堂,垂下头匆匆循小路回宫。

    何容琛走到窗前,目送她离去,却见她走到半路时,碰到了徐良娣。

    徐念艾代掌东宫,一时体会了把当家主母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看这个宫女身形熟悉,垂着头心虚的模样,叫住道:“你等等。”

    顾奉仪受惊地定住,只好站着不动。

    徐念艾走前两步,声音缓慢响起:“你——抬起头来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就在那短短的瞬息间,何容琛心几乎要揪起来。

    她无意识地扶上窗棂,呼吸急促,看徐念艾和顾奉仪对峙。

    恰在此时,有个穿石青色圆领袍的修长身影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诫堂离太子理政之处相去甚远,不知宋逸修为何来此。

    他出声打断:“徐良娣,方才殿下高热醒转,需要侍疾。”

    徐良娣一听,喜上眉梢。

    殿前侍疾,乃是争荣宠的好时机,往日只有正妻才有这个资格,她是不敢肖想的。

    登时也顾不得面前可疑的宫女了,对宋逸修笑若灿花:“我这就去,谢公公了。”

    使唤宫女给宋逸修送个荷包,宋逸修却推了不受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待徐良娣等人走远,小径上只剩二人,宋逸修才提醒顾奉仪:“日后别走这条路了。”

    顾奉仪点点头,声色里满是感激:“谢大人相救。”

    宋逸修抬起头,往诫堂这边看了一眼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寒冷的一旬过去,韦太后也带着太子妃回来了。

    十天的诵经与吃斋念佛,萧道轩的病情确实有所好转。

    然而诫堂里,何容琛推迟了一个月的月事,痛得她气若游丝。

    她瘫在案几前,手指僵着,即便用最软的羊毫笔头也不下色,不得不呵着气,在纸上抄佛经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忽兀的,诫堂门被推开,何容琛一惊转头,见众多内卫一涌而入,四处搜寻诫堂。

    她无力地问他们做什么,也没人回答,搜查了半晌,最后拿走了诫堂的油灯,和日夜燃佛香的铜炉。

    何容琛不知何故,她心里忐忑着,从日暮到翌日,辗转反侧。

    直觉告诉她,有什么可怕的事情,似乎正在酝酿,或者已经发生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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